自卢米埃尔兄弟把一场火车进站的纪实影像搬上巴黎咖啡馆的银幕开始，电影便踏上自证其艺术属性的漫漫征程。从埃德温·波特镜头组接，到安东尼奥尼的色彩与现代，希区柯克的悬念与留白，以及一代又一代的实验派诗意派，大师们孜孜不倦地探索着电影的叙事边界。然而，电影是否真的可以穿越其外部意象，像是意识流小说、现代派画作，甚至是音乐那样，将叙事建立在内心层面？电影诞生的120年之后，给出肯定答案的作品仍旧是寥寥。
或因此，皮克斯最新作品《头脑特工队》是一部使人眼前一亮的动画电影。《头脑特工队》讲的是一个名叫艾丽的小女孩，11岁的独生女儿，刚刚和她的父亲母亲一起从明尼苏达州搬去旧金山生活，新学校、新老师、新伙伴，还有新的曲棍球球队，但小女孩念念不忘从前的生活。故事情节不过如此，没有滔滔不绝的汽车或者机器人，玩具们也没有醒来，更没有什么地球危机、超级英雄，写实主义的11岁女孩的生活，大体是风平浪静。
“在《飞屋环游记》中，我女儿给小艾丽一角配音。那个角色是个充满活力、热爱冒险的小孩，还留着一头炸毛的头发，与我女儿当时很像。”皮特·道格特（Pete Docter）说，“但当我们开始制作《头脑特工队》时，艾丽差不多11岁了，彼时的她却变成了一个文静的、寡言少语的姑娘。这让我思考——她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6年前导演皮特·道格特和制片人乔纳斯·里维拉（Jonas Rivera）一起把一个失去伴侣的孤寂老人的故事呈现在动画大银幕上，惊诧和感动了整个世界。“在皮克斯，我们总是试图谈论和接触一个熟悉、平常的世界，但以一种不同寻常的从未被人体验过的方式。”他们曾经这样总结《飞屋环游记》的故事，如今这句话在《头脑特工队》却同样适用，仍旧平淡无奇的小女孩，重头戏却极其不同寻常地发生在我们的日常生活视线之外——艾丽的大脑内部。“我想探索虚拟抽象的东西，不是大脑，而是情感。我觉得这一定会有趣，很适合动画片。”格子衬衫、黑框眼镜的导演皮特·道格特说起这个疯狂的主意，语气还是轻描淡写。
“特工队”主角是五位情绪小人共同支配——乐乐（喜悦，joy）、怕怕（恐惧，fear）、怒怒（愤怒，anger）、厌厌（厌恶，disgust）和忧忧（忧伤，sadness）。明黄色裙子配蓝色短发的乐乐曾是艾丽内心的绝对主角，她是快乐的孩子；怒怒（愤怒）像是血红色的海绵宝宝；怕怕打着领结一眼看去就是书呆子；厌厌长着绿头发和长睫毛；忧忧是戴着眼镜的胖姑娘，她行动有点慢却又有点无辜。这个特工队通过艾丽的眼睛看到世界，他们负责对外面这个大世界的反应，平时他们工作在一个像是科幻电影里的控制中心的地方，有时这里也有点像是大家的办公室，大伙儿都得花点心思争夺对艾丽心情的控制权。
这个控制中心还连通着更广阔瑰丽的大脑意识风景，思绪的列车会随时随地穿行其间，许多不期而遇的角色，比如艾丽幼年时想象中的朋友Bing Bong，还有在未来幻想里那个准备为了艾丽去死的男友等等。造梦工厂里是夜班部门，和好莱坞制片厂一样，摄影棚、录音棚、演员、剧组一应俱全，那里比好莱坞还要悠闲一些，艾丽一醒来，整座工厂都会下班。许多经验、记忆就像是保龄球那样，漫天铺地，依情绪而呈现缤纷颜色。保龄球很多很多，有些被远远储存在脑海深处，有些都跌入了健忘的深谷，只有其中一些可以称之为核心记忆，这是所谓人格的形成。这些记忆球的其实就来自《飞屋环游记》最感人的“婚姻生活”桥段。如果你更细心，还有《玩具总动员》里的比萨星球卡车出现了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