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晋灭亡以后,黄河流域的广大地区成为进入中原的北方各族争夺统治权的战场。参与这一斗争的主要民族有匈奴、羯、氐、羌、鲜卑,史称“五胡”。建立的主要国家有成(汉)、前赵、后赵、前秦、后秦、西秦、前燕、后燕、南燕、北燕、前凉、后凉、南凉、北凉、西凉和夏,史称“十六国”。其实在这一时期参与斗争的民族除“五胡”外,还有汉人建立的国家代(北魏)、冉魏和西燕。
一
淝水之战前秦失败以后,鲜卑贵族慕容垂乘机恢复燕国,定都中山(今河北定县),史称后燕。慕容垂死后,其子慕容宝受新兴的北魏压迫,退往龙城(今辽宁辽阳),398年为鲜卑贵族兰汗所杀。慕容宝之子慕容盛是兰汗的女婿,又杀兰汗自立,成为后燕的第三代皇帝。
慕容盛即位后,以太妃丁氏为皇太后,河间公慕容熙为都督中外诸军事、尚书左仆射、领中领军。
慕容熙是慕容垂的小儿子,年纪还不到二十岁。他风流秀雅,仪表出众,是出色的美男子。但在他出色的仪表之下,却包藏着狼子野心。他对皇位垂涎已久,执掌大权以后,便想取慕容盛而代之,登上皇帝宝座。想篡权,在宫内就必须有一个得力的帮手。于是他想到了自己的寡嫂,当今皇上的庶母丁太后。
丁太后年轻时就是燕国著名的美人,人到中年依然雪肤花容,风韵犹在。她本是个风流女子,如今中年丧夫,孀居中宫,独卧罗帐,空对花烛,真有说不出的寂寞和孤独。她常常揽镜自照,顾影自怜,自怨自艾,久而久之忧郁成疾,便病倒了。
慕容熙闻讯大喜,知道接近丁太后的机会来了。仗着皇叔至亲,他时常出入宫禁,拜谒太后,询问病情,嘘寒问暖。那丁太后本没有什么大病,只是久旷生怨,寂寞难耐罢了。如今见这位小叔子正当英年,绰有丰仪,又如此知疼知热,早已芳心暗许,免不了另眼看待。慕容熙趁机勾引,朝挑暮拨。你有情我有意,两人竟不顾叔嫂身份,凑成了一番露水姻缘。宫中大小妇婢,尽知其中奥妙,但两人权大势大,谁也不敢多嘴。只是叔嫂偷情到底有悖常情,又碍着皇帝慕容盛,这对野鸳鸯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朝栖暮宿。
二
丁太后经历了独守空房的孤寂和难耐,如今有了这个小叔子偷欢作乐,自然高兴非常,对慕容熙的话也就无不听从。慕容熙见火候已到,一天便以探病为由,又来到丁太后寝宫。丁太后不敢怠慢,连忙设宴款待。酒酣耳热之际,慕容熙对丁太后说:“我若做了皇上,你我做个长久夫妻,岂不更好?到那时便不用这样偷偷摸摸暗中往来了。”
丁太后早已灵魂出窍,此时让她为慕容熙去死她都愿意,立刻便答应下来。
谁知上天好像要成全这对奸夫淫妇似的,还没等慕容熙动手,燕王慕容盛便被人刺杀了。原来,慕容盛鉴于其父慕容宝以懦弱失国,即位以后便反其道而行之。他刻薄寡恩,猜忌成性,臣下有些小的过失,便随意诛杀,搞得宗亲、勋旧人人自危。401年,终于激起一场政变,慕容盛为其臣下段玑等人所杀。
政变被镇压下去后,中垒将军慕容拔、冗从仆射郭仲等人认为国家多难,宜立长君,向丁太后建议立素有贤名的平原公慕容元(慕容盛的弟弟)为王。这个建议得到了多数大臣的赞同。
丁太后听了这个建议,喜忧参半。喜的是太子慕容定不用费什么周折,便可废掉;忧的是自己虽属意心上人慕容熙,却不为群臣所认可。再说,叔继侄位也不合常情。她拿不定主意,便压下群臣奏折,派心腹连夜请慕容熙入宫商议。
慕容熙来到寝宫后,丁太后便把群臣建议和自己的顾虑和盘托出。慕容熙听罢笑道:“太后多虑了。皇上驾崩,太后便是一国之君。一言九鼎,谁敢不从!再说,我手里的军队也不是吃素的。太后尽管明日宣诏立我为帝,大事定可成功。”一听此言,丁太后宛如吃了一颗定心丸。
次日早晨,群臣入朝。但见丁太后端坐龙床,慕容熙侍立在侧,殿中布满了杀气腾腾的武士。大家始知情势有变,胆小的早伏下身去,上表劝进。丁太后顺势说道:“国家多难,太子年龄尚幼,恐难当大任,本宫已决定废黜。古人云:‘国有长君,乃社稷之福。’河间公慕容熙德高望重,才智过人,堪当大任。本宫已决定立他为君。诸位可有异议?”
众臣见这阵势,哪个还敢说话?纷纷跪伏在地,山呼万岁。慕容熙还假意谦让了一番,群臣哪里肯依。于是,丁太后将自己的心上人扶上了皇帝宝座。那个颇有口碑的平原公慕容元和废太子慕容定,不久便被慕容熙杀掉了。
慕容熙当上皇帝以后,出于对丁太后的感激,对她宠爱有加,一退朝便去宫中与丁太后调情取乐。如今再也没有人敢来妨碍他们的好事了。两人耳鬓厮磨,恰似恩爱夫妻一般。丁氏芳心大悦,还以为天长地久,从此生死不离呢!她每日浓妆艳抹,对慕容熙百般逢迎,更加殷勤。谁知好景不长,慕容熙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有时甚至几个月避而不见。原来,慕容熙已经开始厌倦丁氏了,丁氏已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二则此时的丁氏,不管如何艳媚,终究是残花败叶,不及嫩柳娇枝,早已提不起慕容熙的兴趣了。
三
慕容熙当上皇帝后便派人搜求美女,另觅新欢。不久,慕容熙找到了一对姐妹花,姐姐叫苻,妹妹叫苻训英。这姐妹俩都长得月眉星眼,樱唇桃腮,柳腰笋手,体态轻盈,真个是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慕容熙一见,便格外怜爱。从此,慕容熙便把他的龙马精神,全用在这姐妹双花身上去了。此时的慕容熙,早把那年长色衰的丁氏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丁氏在宫中望断秋水,每日都盼着慕容熙前来相会,可是几个月连慕容熙的影子都看不到。丁氏难耐寂寞,便派侍女去请。想不到慕容熙不但不领情,反将侍女骂了回来。痴心女遇到负心汉,叫丁氏怎能不恼?怎能不怒?因情生怨,因怨生恨,到后来对慕容熙简直恨之入骨。她暗暗发誓,一定要把这个负心郎拉下马来。于是,便派人将侄子丁信召入宫中,让他组织力量,发动宫廷政变,将慕容熙废掉。谁知密谋不周,反被慕容熙发觉。丁氏被逼令自杀,丁信也被斩首示众。
慕容熙去掉丁氏后好不得意,第二年便封大苻为昭仪,立小苻为皇后。只因做妹妹的年龄既小,模样更俏丽,更能令人生出怜爱,所以位在姐姐之上。为了博得姐妹俩的欢心,慕容熙对她们言听计从,有求必应。大苻女喜欢微行饮宴,慕容熙为她开凿曲光海,修建清凉池,赶在盛夏大兴土木,服役的民工热死渴死无数;小苻女喜欢骑马打猎,慕容熙便经常与她同辇出猎,沿途骚扰百姓,践踏民田,全国上下,怨声载道。
一次,慕容熙带大苻女到城南游玩,在一棵大树下休息时,听到树中似有人声,便令卫士将大树劈开。突然,从树中蹿出一条一丈多长的大蟒,全身鳞光闪耀,昂首吐信,煞是吓人。大苻女受了这次惊吓,回宫后便卧床不起,奄奄一息。御医们百般诊治,毫无效果。慕容熙心疼爱妃,连忙张榜招贤,悬以重赏。有个名叫王荣的江湖郎中,自称能够医好苻昭仪的病,谁知两三剂药用过,竟把这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医得两眼翻白,一命呜呼了。慕容熙愤怒至极,下令将王荣枭首示众,并夷其三族。
慕容熙痛失爱侣,连日不快,好在宫中还有一位小苻,本来就是宠逾乃姐,如今更是千般温存,百番劝解,才把慕容熙的悲伤渐渐地化解了。
如今姐妹花已经凋谢了一朵,慕容熙对小苻更是百般呵护。他为小苻皇后修建了一座气势雄伟壮观的承华殿,工程浩大,赋敛烦急,民不堪命,举国同怨。
然而,小苻福命也不长。407年,小苻暴病身亡。慕容熙惊痛非常,如丧考妣,捶胸顿足,呼天抢地,竟然哭昏了过去。经左右救醒,又哭泣不止,而且不让殓尸。他终日陪着小苻尸体,不时抚摸,口里喃喃自语,时哭时泣。这样过了两天,才让左右装殓。时值盛夏,尸体已发出阵阵异味,慕容熙却浑然不觉。
大殓已毕,准备盖棺移殿时,慕容熙又抚棺大哭起来,怎么也不忍从此分离。于是,又命左右打开棺盖,最后一睹芳颜。装殓后的小苻,仍然杏脸桃腮,面色如生。慕容熙且看且哭,又亲加抚摸。摸着摸着,不觉想入非非,伏下身去,与他的死皇后接了一个吻。慕容熙竟遣开左右,爬入棺内,与他那快要腐臭的小苻皇后作了一场生死夫妻。直到尸体发气,慕容熙才命人盖棺移殿,并在宫内设立灵位,下令百官哭灵。他又令人暗中监视,有声有泪者有奖,否则有罪。群臣为应付他,无不将辛辣之物抹在脸上,硬弄出眼泪来。慕容熙还逼令高阳王妃张氏自尽,为小苻皇后殉葬,又费巨金修建陵墓,几乎耗尽了国库储蓄。
送葬时,慕容熙披发赤足,徒步跟从灵车走了二十余里。因丧车高大,不能出城,慕容熙竟下令拆毁北门。当时老百姓叹息说:“慕容氏自毁国门,怎么能够长久呢?”
果然不出人们所料,趁慕容熙未归之机,大将高云、冯跋等人发动政变。慕容熙在脂粉阵中不愧是一员能征惯战的大将,真正临阵杀敌时,便是银样蜡枪头一个,根本上不得阵。两军交战,胜负未分之时,他却先行逃走。部众失掉主帅,也便如鸟兽散。慕容熙终被叛军拿获,即行处斩。一代荒淫暴虐之君,终于毙命,年仅二十三岁。后燕也因此灭亡。
选自《各界》2009.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