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万历十三年，浙江严州遭遇涝灾，但地方官救灾不力。万历皇帝得到密报后，特召已经被罢黜在家16年之久、有“海青天”之称的海瑞进宫，让他做钦差大臣去查看处理。
临行前，万历特赐海瑞一个檀木大枕箱，能安神辟邪；又御赐一把尚方宝剑，可以先斩后奏，见机行事。
不久，海瑞和两个仆从便来到了浙江严州府。一路上，他们看到很多灾民流离失所、衣不蔽体、卖儿鬻女，状况凄惨。海瑞走一路，哭一路，沿途不断让仆从散钱救人。散完了钱财，海瑞又将自己的衣服和一个穿着破旧衣服的老人更换了。等快走到严州府衙时，海瑞才特意到一个偏僻的胡同，让仆从将包袱打开，脱下破烂衣服，换上了官服。
一主两仆迈着方步走进府衙，衙役见状，急忙报信。很快，知府王英荃带着几个随从快步迎上来：“不知海大人驾到，还请恕罪。”
海瑞皱着眉头问道：“严州发生涝灾，你作为本地父母官可知情？”王英荃急忙说：“大人明鉴。下官得知后，已经向皇上禀报，同时开仓放粮，无奈灾民太多，还多次发生哄抢事件，我也很为难，于是才不得不改为由衙役分发，不再公开发放，以免有刁民趁机作乱。”
海瑞问道：“王大人可知严州府一共聚集了多少灾民？”王英荃面露难色：“灾民流动性太大，这个下官委实不知，还请大人见谅。”
海瑞点点头，又说：“那你总该有严州富豪的名单吧？”王英荃连忙点头：“这个下官可以查到。”
海瑞挥手说：“你快去办，把前一百名富豪召集起来，本官有话对他们说。”王英荃点头哈腰：“大人请放心，我一定尽快办好。大人远道而来，下官已经准备了一桌酒席，给大人接风洗尘。”
海瑞点点头，又对两个仆从耳语一番，仆从出去了。
海瑞站在院子里，并不去后堂。王英荃恭敬地请海瑞去用餐，海瑞摆摆手，表示要再等一会儿。这时，一群难民在海瑞仆从的带领下走了进来。海瑞向他们作揖说：“乡亲们，大家受苦了，我代表当今圣上来慰劳你们，你们要相信圣上，一定会尽快解除灾情，还大家一个太平盛世。”说完，海瑞请灾民们一起到后堂用餐。难民们非常激动，急忙磕头谢恩。
王英荃陪坐在旁边，浑身不自在，难民们也吃得很拘谨。海瑞一边请大家放开了吃，一边请他们代为宣传，明天让大家都来此地领米面，并提供免费的粥喝。难民们连呼“海青天”。
当天下午，一百个当地富豪聚在一起，等候海瑞召见。海瑞让仆从将皇上御赐的檀木枕箱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海瑞提着尚方宝剑，环视一下众人后，朗声说道：“我的仆从们跟我一路走来，见了无数的灾民，也收集了诸位很多为富不仁的证据，就放在这皇上御赐的枕箱里。我本来应该打开箱子一一查对，然后用手中的尚方宝剑先斩后奏，但我现在突然想给诸位一个机会，请你们证明自己并非为富不仁。”
这话一出口，富豪们不禁冷汗直流，为首的一个急忙说：“海大人爱民如子，有人说我们为富不仁，肯定是造谣，大人不要听信小人之言。我们现在就用行动证明我们绝非为富不仁之辈。我虽然家境不算富裕，但砸锅卖铁我也要凑够五千两银子，交给海大人救灾。”
“我出八千两”，“我出一万两”……富豪们争先恐后地表态，很快凑足了一百万两白银。海瑞让王英荃安排大家到各地买米。
不出半个月，灾民的问题就解决了。海瑞回京复命，临行前，王英荃特意奉送白玉一对，夜明珠两颗，千年人参两株，白银若干。海瑞没有推辞，都收下了。王英荃见机又请求海瑞将枕箱里那些证据拿出来，送给他，让他以后训诫富豪们多做善事。
海瑞大笑：“我来得匆忙，哪里有时间收集什么证据？不过是诈他们一下。若非他们做贼心虚，又何必担心什么证据？你转告他们，只要真心向善，自然就不会有任何麻烦。”说完，海瑞带着仆从便要离开。王英荃特意派人抬了一顶轿子护送海瑞。
第二天，走到山路上，海瑞下轿，让轿夫们休息一下，他坐在一块青石板上。这时，突然窜出来四个拿刀的蒙面人，两个仆从急忙护住海瑞，蒙面人倒也没过来伤人，他们钻到轿子里，把枕箱抱出来，把御赐的尚方宝剑也抢在手里。海瑞高声问道：“这里已经出了严州府的地界吧？”四个蒙面人一听，不再搭腔，扭头就走。
蒙面人还没走几步，就被一群人挡住了去路。这群人没蒙面，一看就是山贼，为首的用长矛指着四个蒙面人道：“东西留下，人可以走。”四个蒙面人冷笑一声，挥舞着刀冲过去。山贼们眼看要抵挡不住了，忽然只听一声哨响，四面又冲过来黑压压一大群山贼，蒙面人顿时傻眼了。
蒙面人无奈，只好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山贼头目对海瑞拱拱手：“海大人，我们寨主深知海大人清名，不敢为难，只想借皇上御赐的枕箱一观，看后即还。”
海瑞正要答话，又有六个骑着马的蒙面人赶到，他们挥舞着刀冲了进来。被围的蒙面人大喜，救星来了。尚方宝剑落入了骑马蒙面人的手中，枕箱还在山贼手中，双方为争夺宝贝大打出手，转眼间就死伤数人。有一个负伤的骑马蒙面人舞着刀向海瑞冲了过来。
危急关头，只听“嗖”的一声，蒙面人咽喉中了一箭，登时跌落马下。一个魁梧的大汉骑着马带着一队彪悍的山贼赶了过来。很快，骑马的蒙面人只剩一个还活着。经过审问，两方蒙面人都交待了，第一批蒙面人是王英荃派来的，目的只是担心枕箱里有对他不利的证据，没想杀人。第二批蒙面人是绍兴知府派来的，他与海瑞有旧怨，与嘉兴知府也有仇。如果他们在嘉兴府的地界作案，把皇上赐给海瑞的东西抢走，海瑞便犯了欺君之罪。嘉兴知府也会受牵连，可谓一石二鸟。
魁梧的大汉走过来对海瑞一拜说：“海大人，我刘重阳深知海大人清名，不敢为难，只想请海大人到我寨上一叙。”海瑞就让轿夫们回去，自己带着仆从上了清风山寨。
到了山寨，刘重阳解释说自己绝无恶意，只想看看这皇家枕箱里到底放了什么东西。海瑞环顾一下四周，低声说：“此事有关皇家体统，我单独给你看。”刘重阳一挥手，大家都退了出去。海瑞这才打开枕箱，刘重阳凑近一看，不禁目瞪口呆，立刻重重地跪了下去：“大人，您的高风亮节和清正廉明实在让小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小人愿从此跟随您。”
海瑞沉吟了一下：“也好，如今倭寇肆虐，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如果你们愿意为国效劳，我很欣慰。”
就这样，几百名山贼护送海瑞回到了京城，他们随即被编入戚家军，开始了英勇的抗击倭寇行动。严州知府和绍兴知府也都受到了应有的惩处。
皇上听说海瑞沿途的遭遇后，也好奇地询问海瑞枕箱里到底放了什么东西，海瑞跪下说：“还请皇上恕罪，臣不敢说。”
皇上笑着说：“海爱卿快平身，是不是里面放着王英荃送你的白玉和人参？你为国操劳，为朕分忧，收取这点东西算什么？朕还要重重地赏你。”
海瑞急忙说：“皇上误会了。那对白玉我早让仆人卖掉了，换成银子，散发给了沿途穷人；那两株人参，也送给了一位具有侠义心肠的大夫，让他治病救人。这个枕箱里装的不是珍贵的东西，所以我才请皇上恕罪。”
万历的好奇心更强了，再次要求海瑞打开枕箱。枕箱打开后，万历皇帝呆住了，里面居然是一身破旧的衣服，正是海瑞当初跟一个难民换下来的。
海瑞说：“臣想将它呈送给皇上，让皇上不忘天下还有穷苦百姓。如此，天下才能长治久安，才是皇上和天下黎民之福。”
万历愣住了，良久他才缓缓地说道：“好，海爱卿这份重礼，朕收下了。朕有你这样的大臣，实在是朕的福分。”
一年半后，海瑞积劳成疾，不治去世。海瑞的死讯传出后，南京的百姓因此罢市。海瑞的灵柩用船运回家乡时，穿着孝服的人站满了两岸，祭奠哭拜的人百里不绝。朝廷追赠海瑞太子太保，谥号忠介。
选自《民间文学》2012.11